柳宁羽说到此处,目光回落到沈鱼身上,眸色渐深:“但现在,柳家适龄的女儿,又只剩下我了。”
沈鱼听得心绪翻涌,仍存戒心:“二小姐既有如此本事,不知沈鱼能帮什么?”
柳宁羽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萧索的秋景:“大哥近日,正有意与周琦殿下接洽。”
周琦?
沈鱼一怔,若说京城大族里还没婚配的男子,除了祁家,就只剩陆梦泽和两位皇子了。
柳宁枫已经嫁给陆轻舟,柳宁羽就再不可嫁给陆梦泽。二位皇子中,太子殿下是柳宁羽如何也攀援不上的,那便只剩下周琦……
可那周琦看着也并非善类。
沈鱼眉头轻蹙,暗道柳家要靠自己家女子来向上攀附,没落也是应当。
柳宁羽冷笑:“我名声已差至此,他们竟还能千方百计将我送去嫁人。”
她声音透着一股冰冷:“我知道,于柳家,于我的身份,周琦确实是一门‘好亲事’,但我不想嫁给他。”
柳宁羽走回榻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鱼,“我需要一个无法让柳家再利用我攀附权贵的理由。一个……正当的,无法被驳斥的理由。”
“比如?”沈鱼隐隐猜到了什么。
“比如,”柳宁羽的声音压得更低,一字一句道,“身患恶疾,或体质殊异,不宜婚嫁。”
“我为何要帮你?”沈鱼反问,“我如何知道这些书信是真是假?更何况,我说的话,你的大哥、还有那位周琦殿下可不一定相信。”
柳宁羽目光泛出一记狠厉:“沈女郎也可以直接帮我开一剂方子,助我再不能延绵子嗣。如此,一劳永逸。”
沈鱼心惊不已,柳宁羽看似柔弱淡然,心思却果决缜密,对自身处境认知清醒得令人咋舌。这份狠劲,既让人佩服,又让人心生寒意。
沈鱼:“我如何知道你不是和柳宁箫、柳宁枫联手做局,诱我入瓮?”
柳宁羽似乎早料到她会如此问,缓缓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腕内侧一道淡粉色的旧疤:“这是姐姐嫁给陆轻舟后,哥哥亲手抽的,沈女郎若是想看,我这手臂上还有许多。”
柳家于她如深渊,但若是随便嫁人,柳宁羽也见过太多后宅妇人的难堪日子。尤其是那周琦的心思,可并不是只想做个闲散王爷那么简单,她不追求什么尊荣,更不愿为了搏一个缥缈的以后把自己的一生都搭进去。
良久,沈鱼缓缓抬起眼,目光清泠:“柳二小姐的遭遇,沈鱼深感同情。柳家所为,亦令人不齿。”
柳宁羽好整以暇看她。
“但至于柳二小姐所求,”
沈鱼语气平稳,姿态矜持而疏离:“但我不会帮你出方,也不会为你开药。”
“沈女郎是怕此事若有何不妥,会玷污了祁家门楣,连累了祁大人的官声吗?”柳宁羽的声音依旧平淡,却精准地戳中了沈鱼的心思。
沈鱼指尖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并未接话。维护祁家吗?或许是有的。祁家予她尊重与庇护,高氏待她真心实意,还有祁渊……她不能让祁家陷入可能被攻讦的境地。她爱惜自己来之不易的医者之名,亦看中祁家的声誉。
想到早上出门前,高氏切切送来的那一箱笼衣裳,湘绿招呼她早些回家,祁渊还与她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沈鱼心尖不自禁柔软,更不愿意卷入他人纷争,为人利用。
柳宁羽闲适的表情在看到沈鱼唇边隐隐的真切笑意时终于出现一抹裂痕,语气中出现一丝压不住的威逼:“那陆梦婉之死的证据,看来你也不想要了?”
沈鱼昂首,学着祁渊常有的模样轻嗤一声:“陆梦婉之死,祁家自会继续查证,不劳柳二小姐。”
柳宁羽没想到这番鄙夷神色竟会出现在面前这个看起来乖乖如白兔的女子身上,她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无妨。沈女郎可再考虑。宝月会一直等着女郎的消息。”
她抬眸,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毕竟,我们都时间不多了。”
沈鱼又从柳家回到南溪医馆。
马车骤停,车帘晃动间,隐约可见医馆门前的景象,沈鱼深吸一口气,掀帘下车。
门前人形色匆匆,虽看见了沈鱼但无人敢上前与她招呼。
医馆内,小厮正拿着抹布用力擦拭着地面。
见到沈鱼回来,他连忙迎上来,声音里带着后怕:“沈女郎,您可回来了!”
“怎么样了?那些人呢?”沈鱼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
“都被祁大人带走了!”小厮语速加快:“那些主事的,还有那几个带头凶的,都被都兵爷带回衙门去讯问了,那……那位娘子,也被仵作抬走检验了。祁大人走之前留下了话,说……”
他顿了顿,回忆着祁渊当时的原话:“祁大人说:‘告诉沈女郎,医馆暂且歇业,让她先回府去,其他的,等我回家再与她细说。’”
空气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萦绕不散,混合着秋日的凉风,钻入鼻腔,地面仍